Figh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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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3月23日 星期日

[2014寒假南鐵訪調─東區張老師]

一個寒冷的清早,風徐徐吹拂在晨陽傲氣下焦褐的路面。
大地捲起了晚秋的倦意和嚴冬的刺骨,轉而把冬季尾端的微冷四處潑灑,滯留的冷空氣鋪滿大街小巷,汽車的呼嘯拉起都市節奏的戰歌。
  刺耳的鳴笛聲在街角披上夜晚安寧的輓聯,我搭著區間車,隨著鐵路那鏗鏘有力的接縫撞擊波上下起伏。 

「台南 台南站 快到了!」

沿著青年路旁依傍著鐵路的小巷走,沿路上的住戶,狹小沓雜,建築風格步調不一。但不約而同的是門口都貼著一張張斑駁的貼紙,低矮的磚紅牆上掛著抗議土地徵收的布條,參差不齊的牆垣接著鐵皮加蓋的屋頂與黑漆漆的水泥牆面。
我走到一戶有著鐵捲門,紅色小門,綠色採光罩的灰色小屋前,看著光線順著縫隙透入小屋,我按下電鈴。
  「咿啞」一聲,小門倏然打開。一位頭髮花白蓬鬆而蜷曲的阿婆走了出來,表明來意後,我們一行人,三個高中生涯在台南渡過的大學生踏進這個阿婆安身立命之地。
  小門裡面是一個小院子,中央是四方灰面的牆所砌成的小小菜園。進入屋裡,一面觀音菩薩佛堂映入眼簾,右手邊是一條長桌與幾張沙發所為成的小客廳。
我們入座,看著阿婆跟她背後那條長廊盡頭的廚房,廚房裡昏黃的燈光下寫著國小功課的孩子們。
  張老師開始向我們娓娓道來從小居住在這裡的情況,她小時候跟著父親住在前鋒路附近的郵局宿舍,後來爸爸調職後,就搬離了宿舍。搬離了宿舍之後,老師搬到了青年路一帶,直到結婚才搬到現在這個鐵道旁的巷子,但她從小到老,也脫離不了這幾條街衢。
  老師說她年輕時成功考上教師資格,到外地實習兩年後,便調來台南市勝利國小任教,跟先生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生活在這間小屋,從16歲受一年日本教育後,遭逢太平洋戰爭等等歷史事件,直到在國民政府統治下生活,再到如今民主時代,今年已經78歲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  小時候和鄰居小孩在街頭檢沙子玩耍,在這裡有許多兒時記憶,結婚後,因為教書的關係早出晚歸,先生是學建築的,曾就讀成大附工,在建築師事務所工作。
  老師的小孩很喜歡火車,於是她常常帶他去聽火車駛過的聲音,原本房屋用地是水利署宿舍,結婚時買下來當家。而先生調到高雄工作後,每天搭車通勤,老師則繼續在國小灌育百年樹人,一同支持著這個家。
  張老師說,先生常常回家時在巷口跟小孩打招呼,讓她印象很深刻,而他有時上班趕火車偷懶,還會直接穿過洞上車,回來時則直接在巷子口跳下車。
平交道是日後才設的,是為了安全而設置。後來為了讓小孩看火車,在面向鐵道的一側開了一扇窗,小孩也常常丟鞋子出去嬉鬧,有了孫子後,老師常常帶孫子來看火車,她說小孩子對火車很有興趣,外孫常常站在火車通過的鐵道旁站著看不走。這裡有很多鐵路跟火車的回憶。
  先生過世前的薪水幾乎都交給了哥哥,只留下一棟小屋。雖然分住兩地,但阿婆家跟先生的兄長家卻沒有財務上分家。因此,老師深受財務不自主之苦,約莫民國80年代聽聞鐵路地下化,從早先潛盾,臨時軌,阿婆一直以為只是單純地下化,殊不知,她的屋子日後也列入了拆遷範圍。
  得知要地下化的消息後,老師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大兒子,因為大兒子水晶體剝離,眼睛是看不見的,由於視覺障礙,尋找工作跟生活相對困難,後來娶了外籍配偶,並在努力爭取下找到了一個勝利國小的工友工作,方便就近照顧。
但,一旦家拆了,房子遷了,視覺障礙的兒子住處便會離工作地點太遠,很不方便。
  張老師的敘述,口調清晰,跟她當過教師有很大的關係,她從事教育業數十年,一直幫這個國家培育著幼苗。但今天,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家,那個她習慣的,不可取代的家。

  國跟家,她付出了一切,拔下眼鏡,卸下精明幹練,剩下的只是眼神裡老年人的惶恐。
  轉過身,老師繼續叮嚀孫女要記得寫自修測驗卷,繼續完成她培育家的旅程。

(撰寫者:成功大學歷史系 王士齊同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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